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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2 章 一二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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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晋.江.独.发
    一二二章
    九宫迷踪林,深夜,第十二天。
    一团瘦弱的身影躺倒在雪地,半圆形的透明法罩将他护在之中,法罩外,是虎视眈眈的数只凶恶魔兽。
    雪地反射出惨白的光,而魔兽眼睛是幽深的碧绿色。
    右手紧紧捂着淌血的胸口,小陆雨歇艰难地掀开眼皮,冷冷瞥了眼这些贪婪的魔兽。
    他伤势颇重,修为已耗尽,隐身术法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失效。
    等待他的结局,会是什么呢?
    陆雨歇眯着双眼,仰往高空,他视线穿过术法光罩,定定盯着漆黑的天。
    今夜并没有星星。
    据说,人陨落后,会化作一颗星星,静静俯视着人世间的亲人。
    娘亲现在也化作天上星星了吗?
    幸好今夜她不在,这样她就不必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。
    生命混合着血液里的温度,好像正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。
    魔兽们的绿色眼睛几乎贴在透明法罩上,小小少年的意识逐渐模糊。
    他攥着一把冷雪的掌心,终于缓慢松开。
    空寂中,有慈爱的温柔女声,仿佛顺着雪花飘来,一声又一声,声声入心,声声入骨。
    “糯糯,今日功课可不许懈怠哦!”
    “糯糯,你要永远记住,众生平等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”
    “糯糯,娘带你游历五湖四海,是想告诉你,仙者并非凌驾于凡人与妖魔之上,人妖魔有贪与恶,仙者亦有。坚守本心,才是为仙之道。”
    “糯糯,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。”
    “糯糯,别害怕,无论发生什么,娘都会保护你,陪着你。”
    “小雨歇,娘的宝贝,娘好像再也不能陪你慢慢长大,你要好好的,好好活着……”
    熊熊火焰中,那抹薄弱身姿陡然化为虚无,只留下最后一抹温柔笑颜。
    她笑得很甜,眼底却含着泪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雪地里,小小少年染血的手突然动了动,蓦地,他狠狠抓住一大把白雪,用力攥在掌中。
    彻骨寒冷唤醒他的神智,陆雨歇睁开泪光朦胧的眼。
    护住他的抵御法罩越来越薄弱,魔兽在周围咆哮着、怒吼着,它们在等待法罩的消失,然后将里面的少年撕得粉碎。
    小陆雨歇缄默地望着无尽黑夜,眼中映出凄厉的血色。
    他的命,早已不再只是他自己的。
    他不能死,更不能这样窝囊地死去。
    迷踪山外,还有人等着他。
    小陆雨歇死寂的眸中划过一点亮光。
    那人有着和娘亲一样笑起来弯弯的眼睛,有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声音……
    她正在等他。
    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量,小小少年挣扎着从雪地爬起来,即将消散的防护罩里,他盘坐着,心无旁骛地默念法诀。
    渐渐地,氤氲在他周身的灵气聚集,愈发充裕。
    陆雨歇惨白的面色逐步恢复正常,他耗尽的修为也一点点盈满,甚至比之前更磅礴浩瀚。
    防护法罩彻底消散的刹那,小小少年握紧手中长剑,冷冷注视着挡在他身前的魔兽。
    这些魔兽下意识退后半步,被小少年的浑身气势所震慑住。
    奇怪,它们方才感知到的灵力分明很弱,为何现在却……
    剑光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线,哀嚎嘶吼声响彻山谷。
    温热血液溅在他冰凉脸颊,陆雨歇笃定地目视前方,从今往后,他要走的再不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道。
    路上或有荆棘,或有障碍,没关系,一一铲平便是。
    雪花洋洋洒洒,如絮团般。
    不知何时,雪突然下得更大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九宫迷踪山山外。
    大雪陆续下了三天,唐烟烟披着大氅,静站在雪地。
    望着眼前绵延无尽的九宫迷踪山,唐烟烟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。
    距小陆雨歇进山,已经过去十余天,如果顺利,他今日便要出山。
    这小半月,镇阳仙君并不在此地,唐烟烟则寸步不离守在迷踪山山外。
    在这个时空,她没有去处、没有想做的事情,除了陆雨歇,她更没有别的牵挂。
    虽然独自一人,唐烟烟却不孤单,她甚至觉得等待的时间很充实。
    曾经属于陆雨歇的百年千年的光阴,她从未参与,但现在,她终于拥有了这个短暂却宝贵的机会。
    风雪骤停。
    唐烟烟头顶的兜帽已落满雪。
    遥远处,苍茫无边的白色里,突然涌现出微弱的黑点。
    唐烟烟不由睁大眼睛,险些以为又是幻觉。
    直至那小小的墨点逐渐变大,显现出瘦削的人形轮廓。
    所有担忧都在此刻转变成欣喜,唐烟烟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。她拎起裙摆,飞快跋涉在雪地里,朝那抹身影奔去。
    是小陆雨歇。
    或许是被唐烟烟的迫切感染,小小少年情不自禁加快脚步,也朝她奔赴而去。
    雪地上,两道身影逐渐接近。
    面对面站定。风拂起衣袂,两人微微喘着气,望着彼此,眼中俱是笑意。
    唐烟烟认真打量小陆雨歇,短短半月,他变化没有很大,尤其笑起来的时候。但细微改变也是有的,他的眼神与气质都变得更加坚毅、凌厉。
    或许,要不了多久,他就会变成一柄锐利冰冷的剑。
    唐烟烟不知该高兴,还是该难过。她牵起少年寒冷的手,两人安静地走在雪地里。
    变得更强更有力量,自然没有错。
    她只是希望,在这段注定孤独寂寞的道路上,那个温暖爱笑的陆雨歇,不要被他埋没封印在深不见底的心里。
    偶尔,哪怕只是偶尔,他也一定要露出像今天这样灿烂的笑靥啊!
    回到临时搭建的木棚,唐烟烟用雪化了盆水,用灵力加热,然后仔细地给小陆雨歇处理伤势。
    这趟回来,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竟多达数十道。
    唐烟烟早就做好面对的准备,可亲眼目睹时,手腕还是止不住地发抖。
    他皮肤本就细嫩,便显得那些伤疤红肿格外丑陋惊心。
    咬着牙,唐烟烟尽量轻柔地为他剜去腐肉、敷药,再缠上绷带。
    过程中,小小少年额头冷汗密集,却一声不吭。
    唐烟烟刚替小陆雨歇疗完伤,一转头,突然看到站在身后的镇阳仙君。
    也不知他是何时到的。
    看到镇阳仙君的瞬间,陆雨歇身体微微僵硬。
    略显不自然。
    镇阳仙君自然捕捉到了,他眼中划过一丝悲痛,旋即低看向陆雨歇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,又飞快移开视线。
    做父亲的,哪有不心疼孩子?但一昧纵容宠溺,只会召来恶果。
    修的残酷,远甚凡尘俗世。
    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就必须伤痕累累地走下去。
    “你做的不错,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。”镇阳仙君嗓音冷硬,维持着严肃苛刻形象,“休息两日,然后再进行下一个任务。半月内,斩杀二十只低阶魔兽,带着它们的内丹回来见我。”
    “两天?会不会太短。”唐烟烟终是忍不住开口,“镇阳仙君,他还只是个孩子,他……”
    一只小手突然抓住唐烟烟衣袖,打断她没说完的话。
    “没关系的,我不疼了。”小陆雨歇扯了扯唇,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。
    看着他坚定的眼神,不知怎的,唐烟烟再说不出任何劝解的话,她喉口酸酸的、苦苦的。
    镇阳仙君盼着他疾速成长。
    其实他自己也无比渴望着强大对吗?
    所以哪怕痛苦,哪怕煎熬,也全部无所谓,对吗?
    “这些丹药你留着。”镇阳仙君不敢再看,他猛地别过头,从储物袋抛出两个药瓶,“半个月后,我来验收你的成果。”
    语罢,立即消失在原地。
    唐烟烟拾起丹药,拧开闻了闻。
    这些都是难得的上品回元丹,有它相助,小陆雨歇的伤势,两日确实能恢复如初。
    暮色沉沉,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。
    木棚外,风雪飘摇;木棚里,暖意如春。
    唐烟烟铺好床褥,笑着对小小少年说:“过来,早些睡吧。”
    陆雨歇看了眼简陋版单人床,神色略有局促:“那你睡哪儿?这里只有一张床。”
    唐烟烟拉着小少年的手直接走向床榻:“我晚上准备修行!过两日又要进迷踪山,最需要好好休息的是你。这些日子,一定很累吧?”
    唐烟烟满脸怜惜,她伸出手,下意识就想摸摸他的脑袋,将要触及时,却被小陆雨歇迅速避开。
    别扭地皱了皱鼻子,他到底还是喃喃解释了句:“总觉得,这样有点怪怪的。”
    唐烟烟不由生笑,确实怪怪的啊,长大后的陆雨歇比她高很多呢,她好像都没有机会摸摸他的头。
    “去睡吧。”唐烟烟看了眼小陆雨歇毛茸茸的头顶,略有些可惜的说。
    “嗯。”小小少年乖巧上榻,盖好被子,闭眼前,他飞快扭头看了眼唐烟烟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,“等我下次从迷踪山出来,你可以摸我的头,但只能一下。”
    说完,他马上闭上眼,假装已经睡着。
    唐烟烟愣了愣,嘴角漾开一抹甜甜的笑意。
    两日时光流逝的很快,这片荒凉雪地,这个简陋的木棚,又只剩下唐烟烟一人。
    静静看着落雪,唐烟烟伸出手,接住两片雪花,看着它们在她掌心融化。
    自陆雨歇前去天眼,她一个人不知度过了多少个秋冬春夏,早已习惯寂寞的她,此刻突然觉得好孤独。
    看到小小少年,她会想他。
    看不到小小少年,她会更想他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转眼又是四五月过去。
    陆雨歇的试炼任务仍在进行,这次是镇阳仙君发布的第四个任务,成功进入九宫迷踪山内域,并在内域存活一个月。
    一个个任务艰巨而危险,陆雨歇都完成得很圆满,或许过程惊险,好在结果是好的。
    唐烟烟守在迷踪林外,一天天,几乎掰着手指数日子。
    她知道,陆雨歇肯定会走出这片望不见尽头的迷踪林。
    这种信任,不完全是因为她知道未来的走向,而是她相信他。
    寒冷的极北之地,唐烟烟一张嘴,便呵出一团白雾。
    她搓了搓并不冷的手,眼底闪过几丝迷惘与不舍。
    她在这个时空逗留的时间将满三个月,相比第一次穿越,时间延长了许多。
    棋玉曾说,如果顺利,这次的时间约为半年到一年。
    若唐烟烟幸运地呆满一年,也只剩下数月的日子了。
    这段时间,小陆雨歇日夜在迷踪山历练,他们实际相处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清。
    唐烟烟不由有些遗憾与伤怀,是她太不知足了么?
    人似乎总是如此,一旦尝到甜头,便不由自主变得贪婪,想要的更多一点,再多一点……
    极寒之地的春季如约而来。
    浅金色阳光落在雪地,像铺了无数的碎星。
    山崖旁的一处温泉,唐烟烟与小陆雨歇隔着一面山壁,惬意地享受着这个美好的小时光。
    水雾朦胧,唐烟烟听着旁边传来的哗啦水声,嘴角不由翘起笑意。
    “小甜姐姐,”那边传来小少年犹豫的嗓音,“你的生辰,是在春天吗?那天我想陪你,可以吗?”
    唐烟烟好一会儿都没能给出反应,她确实很久不过生日了。
    时间早已带走大部分阴霾,就像她劝解小陆雨歇那般,她该带着姥姥留给她的爱意,好好生活,快乐生活。
    “可以啊!前提是你从迷踪山安全回来哦。”
    “嗯嗯。”温泉里的小陆雨歇终于松了口气,他笃定地说,“我一定会赶回来的。”
    “我相信你,不过安全最重要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约定。
    哪怕这次的试炼任务前所未有的艰巨,小陆雨歇也精神抖擞、信心十足。
    只要提前五天完成任务,走出迷踪山,他就能陪小甜姐姐度过她的生辰。
    这样的约定,让小陆雨歇有种他长大了、他是个小男子汉的感觉。
    他希望在小甜姐姐的眼底,他是值得信赖的。
    迷踪山内域。
    小小少年眉骨染血,一双墨瞳浸满杀意。
    无数魔兽尸体中,少年单膝跪地,右臂撑剑。许久,他眸中血色一点点散去,恢复如初。
    拭去嘴角血迹,小陆雨歇飞快深入探查内域。
    在九宫迷踪山,有一种叫做“幽昙”的美丽花卉,此花花瓣为淡淡的流光浅蓝色,若以灵力灌溉,可花开不败。长期蕴养,对人体有清心养颜、提升修为的功效。
    幽昙珍贵而稀少,小陆雨歇进行任务的同时,一直寻觅着它的踪影。
    他想把它作为生辰礼物,送给小甜姐姐。
    小陆雨歇的运气并不差,或者说,他为此花费了太多时间,而现在,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。
    漆黑夜幕下,淡蓝的幽昙散发出浅浅光晕,柔和而圣洁。
    哪怕已练就从容淡定的性子,看到幽昙的瞬间,小陆雨歇也难掩眼中惊喜。
    疾步飞落幽昙脚边,他小心翼翼用手扒开土壤,将这朵形似莲花的幽昙捧在掌心。
    它真漂亮。
    小甜姐姐会喜欢这份生辰礼物吗?
    小陆雨歇认真盯着幽昙,既期待又忐忑,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小甜姐姐收到“幽昙”的模样。
    回程小陆雨歇的速度很快,他是如此的迫切。
    以至于那些凶猛魔兽,他都没放在眼里。
    刀起,刀落,他动作前所未有的敏锐麻利。
    阳光照耀着雪山,甫一离开九宫迷踪山,小陆雨歇便忍不住用灵识探查唐烟烟的存在。
    他习惯了她的翘首以盼。
    他习惯了每次她的温柔拥抱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但这次,她并不在雪山脚下。
    陆雨歇有瞬间恐慌,他安慰自己,小甜姐姐一定就在周边,她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站在那里等他。
    没错,一定是这样。
    陆雨歇怀揣着盛放的幽昙,寻遍极寒之地的每个角落。
    简陋木棚、温泉、盆地……
    都没有。
    陆雨歇不敢相信,他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,难道小甜姐姐遇到危险了吗?
    可这里是极寒之地,人烟稀少,这些日子,除了他们,再没见过其他修者,凶恶魔兽亦鲜少踏出迷踪山外。
    小小少年疯狂地跑起来,都忘了御剑飞行。
    今日不是她生辰么?他没有迟到,他努力赶回来了。
    如果她只是不愿过生辰,那不过就是了。没必要躲着、藏着。她明天会回来吗?
    翻遍每一寸土地,陆雨歇颓丧地回到简陋木棚。
    他双肩耷拉,神色迷茫,眼瞳涣散。
    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狗狗。
    怔怔在木棚站了许久,天色彻底昏暗。
    取出木匣里的幽昙,陆雨歇木然走向那张床榻。
    被褥叠成整齐的豆腐块,是没有温度的冰冷。
    指尖抚过深蓝色床单,陆雨歇突然发现,枕边搁置一封留讯玉简。
    死灰眼中涌出一丝希望,陆雨歇迅速展开。
    唐烟烟:抱歉糯糯,当你看到玉简时,我肯定已经不在这里。对不起,如果可以,我当然愿意陪你到天长地久。但我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和苦衷。你能原谅我么?下次见面的时候,你还能对我露出真心灿烂的微笑么?床底木箱里,有我送给你的礼物,时间仓促,也不知礼物有没有完成……总之,我一定会回来找你!期待下次见面。
    末尾是一个古怪的似乎在笑的人脸符号。
    陆雨歇面无表情仰着头,看着这一行行虚浮半空的文字。
    他的轮廓渐渐清晰,五官越来越硬朗,甚至多出几许凌厉漠然的味道,尤其微抿薄唇时。
    不得已的苦衷吗?
    陆雨歇蓦地扯了扯唇角。
    下次见面?下次是什么时候?
    三个月?半年?两年?还是五年或者更久?
    她把他当成了什么。
    就算离开,不能当面同他道别、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么?
    每次都无声无息地离开,又无声无息地出现,是不是在她眼里,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孩?是不是如父亲所说,她接近他,本就是有所图谋。
    可她究竟图什么?
    小小少年眼眶染红,周身气场凶煞,像是站在遍地魔兽的屠场之中。
    攥在他掌心的幽昙几乎被捏断捏碎。
    许久,陆雨歇蓦地回神,他愣愣看着蔫了的幽昙,如被烫到般,迅速松开手。任它残败地坠在地面,花瓣零散。
    呆坐到凌晨,陆雨歇翻找出床底木箱。
    里面放着两套衣袍,针脚不算精致,看得出缝制之人手艺并不精通。
    其中一套衣袍仍未做完,滑稽地躺在箱子里,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他……
    陆雨歇静静看了片刻,心思烦乱,脑海混沌。
    这一切到底算什么?
    往事一幕幕,如潮水般涌现在眼前。
    陆雨歇忽地将木箱阖上,动作粗鲁,毫无怜惜。
    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小小少年眸中已是一片不符合他年纪的幽寂。
    很多事情,他确实不懂,也想不明白。但他记得自己曾经的誓言,如果小甜姐姐愿意像她承诺的那般,陪着他、守着他,他亦会永远将她镌刻在心灵深处。若她舍他弃他,那么,他便再也不需要她了。
    或许,一个强者,本就什么都不该需要。没有牵挂,没有弱点,他才能所向披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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